其參 貓不是食物鏈的最底層

 

那個週末,富岡義勇只留宿了一夜,隔天早上的味噌湯,很美味。

但是不管味噌湯有多美味,富岡義勇也不想繼續待在不死川家——原因當然不是因為學生玄彌一副不自在的模樣,而是狼窩待久了,什麼時候會被當成食物吃掉都不知道!

不過,沒等富岡義勇提出回學校的要求,在吃完早餐的時候,不死川實彌所在的律師事務所,就有一個緊急的委託電話打來:是一個後輩的委託人、民事訴訟敗訴後,想再上訴案子。後輩在電話中的慌張,讓不死川實彌聽了非常不滿意,打算去一趟事務所了解情況;富岡義勇也就順勢提出回學校核對資料的打算,就這樣,結束短暫的留宿。

那之後好幾天的日子,律師和老師,彷彿又回到了原先互不侵犯的生活。

一直到天氣預報顯示雨季來臨、鋒面報到,體育老師戶外的體育課程也順勢變成室內的健康教育課程、運動傷害管理等理論型指導的時候。兩人的關係,才又開始隨著落雨,點起層層漣漪。

跟著天氣變化的,還有大多數學生的心情。這個年紀的高中生課業壓力最難過,想盡情靠著體育課抒發,卻因為天氣沒有辦法——但體育班的學生不是沒有體育館可以訓練,只是,富岡義勇的體育課,出於還是個菜鳥老師的禮貌,總會禮讓使用權給其他年級的體育老師、教練使用,也就變成了難熬的「理論型課程」。

學生之間頂多埋怨,但也有部分是期待富岡老師室內的課程內容:青春期的躁動不安、接近成人的身體變化……十五、六歲的高一男生們想很多;但早一步發育的女同學對這種事情,總會有部分帶著鄙夷,部分是害羞、剩下的是對另一個性別的好奇。

作為一個男性嚮導的體育老師,面對這種課程,富岡義勇在大學修習教程實習時,有無數次的演練,所以他的心態非常平常:

「十六歲開始,男女的第二性徵發育會逐漸成熟,同時,四分之一的男性會分化成哨兵的體質,剩餘的四分之三則是普通男性,區別的方式,可以簡單從看不看得見精神體來察覺。在這四分之一分化的男性中,又會有十分之一的機率,會分化成男性嚮導……」

富岡義勇不尷尬,不代表台下的學生也不尷尬。

不死川玄彌現在腦子裡都是那聲「變態——」與後來房間悄然無聲的動靜……

「非禮勿聽」的道理他知道,但他就是不能不好奇哥哥到底對老師做了什麼,而且,後來也沒有聽見更多的聲音了……哥哥後來每天都在忙律師的工作,最近的晚餐,大部分都是點外賣解決……不知道哥哥是不是聽了老師說什麼,晚餐總是蔬食沙拉、白煮雞肉……吃的不死川玄彌的舌頭都快白了——他想吃辣的!想吃垃圾食物!

雖然,上課期間,食物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個黑板上的「東西」。

哥哥,你到底……受到什麼刺激?這不能怪我上課不認真,但這種課程……

「哨兵的精神體通常會是猛禽類或是猛獸,例如獅子、老虎、老鷹、蟒蛇、大型狼犬之類的,任何具有威脅感的動物。至於嚮導……按於嚮導的能力,大部分會是無尾熊、小型犬、家貓這一類,比較親近人類的動物……」

「老師,你黑板上的那個畫,是狼的意思嗎?」一個男同學舉手發言,黑板上的一團白色塗鴉,還有兩個大眼睛。

「嗯,黑板上這個啊……不是畫,看得到的同學,就是有可能分化成哨兵或嚮導的人。」富岡義勇一邊說,一邊往黑板上用力拍下去。

白狼嗚嗚耶耶地出聲,從原先過於寫實的靜止平面狀態滑到地板上,變成立體的大型狼體型。

「啊!是那天在操場上頂球的狼!」

「老師!這是你的精神體嗎?」

「不是,這是走失的。」富岡義勇把整隻狼抱上講台,白狼順從的任由嚮導擺弄,趴在大小有限的講台上。

「可是這隻狼,好聽老師的話喔?」

「精神體通常會反應一個人的精神狀態,一般來說,哨兵的精神體不會違反嚮導的指令,而互相有默契的哨兵與嚮導,透過結合,可以好好控制對方的精神體,在過去各國戰爭的時候,哨兵與嚮導的配合,是很重要的策略。」富岡義勇把課本壓在白狼身上,繼續唸著課本上的文字。

「啊我懂了!所以這隻狼是老師的哨兵嗎?」

「噢嗚!」白狼聽到的時候,高興呼聲,連尾巴都快樂地甩了兩下。

「不是,這隻只是走失了。好了,翻開課本第三十六頁,接下來是女性的分化,與男性四分之一分化成哨兵不一樣,四分之一的女性往往會分化成嚮導,只有其中不到十分之一,才會分化成哨兵,是比起男性嚮導還要更稀有的存在……」

「噢。」它才不是走失的呢。

「你要在教室乖乖上課就給我閉嘴,不要就滾。」揉揉白狼的大腦袋,富岡義勇對著學生們好奇的眼神說:「剛剛我說,女性哨兵的數量是多少?不死川同學,回答。」

「……十分之一?」

「錯,是四分之一中的不到十分之一,把這隻白狼抱出去走廊外面罰站!」

關起教室門,不死川玄彌抱著自己哥哥的精神體,總之,不死川玄彌現在就是掃到颱風尾,非常冤枉。

「玄彌,等等手機撥給我電話,接通以後開擴音,然後話筒朝門縫的位置,我想聽他上健康教育。」

哥哥……你就饒了我吧……透過接觸,能聽見不死川實彌用精神體傳給自己的話……但此時,不死川玄彌覺得老師說的沒錯:自己的哥哥真的太變態了。

 

但不死川玄彌還是乖乖地照著對方的指示執行了。

把手機放在門縫的時候,不死川玄彌也隔著門清楚聽見了富岡老師講男性生殖發育的部分,手上抱著的狼更是扭動不停、哈哈吐氣──非常興奮的樣子。

原來富岡老師也是不希望這隻精神體聽見這些有的沒的嗎……但老師是不是忘了,狼的聽力也很好啊?那哥哥為什麼還要用擴音?要是所有的聲音都能聽見,就太不得安寧了。不死川玄彌一邊為自己的疑問找到解答,一邊也細細聆聽、隔著門上課。

「……男性早晨的反應很正常,只要適量的運動和正常的作息都可以緩解躁動的情緒,而夢遺分泌出來的液體,也不是尿液……」

健康教育的內容很詳細,詳細到不死川玄彌臉色脹紅,而他不知道的是,在電話另一端,不死川實彌正躲在律師事務所的廁所裡面。

哨兵律師面對自己已經完全如富岡老師所描述的情況,起了很強烈的反應,非常,有精神。

 

簡直像個毛頭小子。

 

不知道現在的高中老師回家以後當家教會不會犯法……雖然公務員不能兼職,但,娶回家以後,教老公健康教育應該不算兼職吧──掩著臉,硬著器官的不死川實彌,腦子裡的想法非常不乾淨。

直到下課鐘響的時候,不死川實彌才掛了電話。而不死川玄彌也在手上的精神體突然消失、彎身撿起還放在地上的手機時,看到了富岡老師打開門,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

雖然不死川玄彌現在的身高已經比富岡老師還高了一點,但是,從氣勢上就輸了:布偶貓再可愛,還是和老虎同屬貓科動物的……而不死川玄彌,現在只覺得自己就像是被老虎盯上的獵物──

「請你哥哥不要用精神體跟著我。」

「對不起……一直、跟著老師嗎?」

「也不是一直,剛剛才出現的。你把這句話告訴他:『如果要跟,請本人自己來!在上班或放假,就好好上班或好好休息!不要派精神體到處跟蹤浪費精力!大變態!』」

「……我、會轉達的。」哥哥,你這次真的做得太過火了。

把富岡義勇的話轉告的時候,不死川玄彌當然沒有把那聲「大變態」一起說出來,只是,回到家以後的說法也很有問題:「哥哥,今天富岡老師說……」

「嗯?你嫂子說什麼?」不死川實彌心情很好,回家的時候又特地買了西瓜,現在正在切成小塊,給弟弟當作飯後水果。

「……哥哥,嫂……呃、老師說,你如果要追著他跑,就你自己去,不要派白狼。」不死川玄彌到現在還有一點點沒辦法順從哥哥的稱呼,但是已經不會像第一次那樣嗆到自己了。

「他真的這樣說?」

「大致上……」

「不應該是叫我好好工作或是好好休息不要做那些有的沒的嗎?」

「你有聽到啊?」精神體不是消失了嗎?

「沒有,下課後我有點事,就沒繼續聽了。他真有這樣講啊?」

「就大致上是這個意思,哥哥,上班辛苦了,不要再花費多的精力派精神體出去了……富岡老師說這樣很不好……」

「嗯,我就是突然很想知道,下雨天你體育課會做什麼,聽到了有趣的課程,下次下雨天我會親自去旁聽的。」

「哥哥──高中校園不是大學開放式課程啊──!」太變態了吧!還有,哪有人在期待體育課遇到下雨天啊!

 

狼開始追著獵物跑了。富岡義勇腦子沒來由地想到這句話,原因是在星期五中午,看見的一個全身溼答答的白髮男子,往自己「衝」過來。

體育老師選擇不跑,因為走廊濕滑,而外面下著大雨。剛結束週五最後一個班級的體育保健課程,富岡義勇正要回到辦公室。在走廊看到哨兵以後,就選擇慢慢走到支撐建築物的走廊柱子旁邊等待……後面的辦公室還有其他的同事在,如果突然跑起來,也太奇怪了,不如用柱子好好掩飾後面的視線,也讓對方比較好看到自己在哪……

但是,哨兵在植草磚上面跑的速度也沒有那麼快,積水與草地濕滑的關係,跑沒兩步就換成在植草磚之間跳來跳去閃水窪──一個大律師在雨中狼狽的奔波,嚮導明明是獵物,卻好整以暇地欣賞這個有點搞笑的景色。

「哨兵出門都不帶傘的嗎?」等到不死川實彌終於跑進遮雨棚、走到眼前的時候,富岡義勇掏出外套裡面的毛巾,往對方濕漉漉的頭髮,蓋上。

「我可是算好時間一結束工作就過來,幸好你沒跑掉,傘在律師事務所,下地下停車場開車的時候忘了。」

「……又不需要這麼著急,淋濕了對身體不好。」富岡義勇手上也只有那條體育課帶學生會用到的毛巾了,如果要其它的東西,就要回一趟辦公室拿傘才行。

「這不是你說、想追著你就自己來嗎……不然我也可以派白狼……哈、哈啾──」顯然,一條毛巾蓋著腦袋,身體上的衣服全濕的冷意,還是讓不死川實彌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我的意思不是這樣……你就沒有任何『不追』的想法嗎?」繼續穿著濕襯衫會感冒的,該怎麼辦?

「你都給追的話,當然就要認真追啊!這麼簡單的道理為什麼不追?」

「……覺得簡單的話,那你的腦子真讓人羨慕啊。」智商呢?你不是律師嗎?

「說什麼呢,我可是單身了六年好不容易才遇到一個喜歡的,讓我好好表現不行嗎?」把毛巾搭在肩膀上,雙手撐牆把富岡義勇困在柱子與自己之間,他很想抱這個看起來暖呼呼的老師,但全身都淋濕沒辦法,真的太狼狽了。

每次只要想到這個人,表現就特別幼稚。

「連自己身體狀況都不知道的傢伙,還想表現什麼……」說著,富岡義勇突然貼近,不在意不死川實彌身上的濕漉,伸手抱了抱對方的腰際。

比自己矮一點點的身高,抱過來的時候也貼到了臉的肌膚,與自己的冰冷不同,富岡義勇如同想像的那樣:暖呼呼又軟綿綿的……

縮手想抱緊的不死川實彌沒有抱到人,因為富岡義勇又突然放開懷抱:然後開始把律師身上濕襯衫扣子一顆顆解開。

「等等……老師,你也太主動了吧?」看著那雙白嫩的手在自己的腹肌上遊走,不死川實彌勤於鍛鍊的肌理,濕襯衫逐漸被拖開。

「嗯?」從褲頭拉出衣角的富岡義勇,歪頭看著人。

「這裡……還在學校呢。」

「想什麼呢,衣服脫了!我的外套給你穿,我剛剛量了一下,外套應該可以借你。」拉開外套拉鍊,體育老師的藍色外套雖然剛剛有一點濕掉,但裡面還很保暖呢。

「喔,謝謝啊。」把濕襯衫和毛巾與對方的外套交換,不死川實彌穿上外套的時候,也一併感受到了剛才擁抱時的溫度,想起了布偶貓親暱的磨蹭。

拎著濕襯衫和毛巾的嚮導,則是越走越快,不管哨兵在背後的一臉笑意。富岡義勇打開辦公室的門,從自己的座位上拿走手機和宿舍鑰匙,又收拾了辦公室裡面其它的例行公事。先以手機拍一下器材歸還的資料表以後,才拿起角落有著傘套的藍色雨傘,遞給後面那個一直跟著的哨兵。

「別走到哪跟到哪,我收完就下班了。」點了兩下表格,富岡義勇指著體育科辦公室裡面,連接體育器材室的門。

「那我去你座位,等你下班。」不死川實彌還記著上次的「打擾」:知道老師的工作不只教學,還有很多細碎的事情要處理。

「嗯,不會太久。」

 

富岡義勇結束工作以後,決定先把渾身濕透的不死川實彌帶回自己的宿舍。再次光臨的哨兵,這次很收斂,不知道是不是嚮導那件外套的關係,律師從頭到尾都任由老師安排指揮──

「你,先去那個浴室把這件換上,可能會有一點短。」一進到房間,富岡義勇就從衣櫃裡拿出一件與自己身上那件沒什麼差別的藍色運動褲,丟給不死川實彌。

「好,但是老師,裡面的也濕掉了,怎麼辦?」不死川實彌的眼神很危險,但是現在心情很好,還是想逗逗貓而已。

富岡義勇聽懂律師的暗示,所以冷漠的回道:「是你自己不撐傘!我沒有一次性的內褲,反正那件褲子你穿過我也不要了,就……隨便你。」

「那就只有老師知道……我裡面沒穿了呢。」後面的幾個字,是在經過人的時候在耳邊喃喃的,配上不死川實彌低啞好聽的聲音,讓富岡義勇從耳朵到脖頸都泛起緋紅──

「快去換掉濕衣服!」對於喜歡的、嚮導的命令,一向樂意遵照哨兵,聽令關起門,換下了濕掉的褲子。

然後,不死川實彌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富岡義勇拿報紙往自己的鞋子裡塞了兩團紙球。而律師工作的襯衫早就被丟進浴室旁邊的髒衣蔞裡了,不死川實彌也把自己濕掉的褲子和底褲放進去,提起籃子,感受到衣服的重量……好像不太對。當哨兵自動自發的拿起髒衣蔞裡的衣服,全部放進浴室另一個角落、洗烘合一的洗衣機時,看著一邊的洗滌劑,與丟進洗衣機裡面、那件曾經摸過的布料……

 

……和老師的,一起洗啊……糟糕!又不是高中生──

 

哨兵現在身上寬鬆的體育褲,有突然遮不住的「尷尬」。

「老師,我把衣服洗一下,順便借洗個熱水……頭有點不太舒服。」不死川實彌的聲音有點顫抖,在門外的富岡義勇不疑有他,又繼續把律師濕掉的另一隻皮鞋塞報紙,把裡面的水分吸乾,換報紙團了。

「嗯,吹風機在洗衣機上面的架子,出來時要先吹乾頭髮,你順便晾一下衣服吧。」富岡義勇,真的沒有想太多:反正借對方衣服穿了,幫忙晾一下其他衣服也沒什麼問題。

 

塞完手邊的紙球,拿過手機,富岡義勇開始選擇遲來的午餐:雨停之前,先點個外送好了,想吃熱熱的拉麵,正好有個哨兵,可以多點一些配菜。

貓在不知不覺習慣了狼的存在。也許是布偶貓本來就很容易親近人類的關係,也許是白狼的桀驁不馴遇到了對的訓服者,把威嚇的利齒收起,伸出了軟舌討好的模樣……時間推移了一個月,遇上足夠冷冽的梅雨,帶有熱度的薰風就更容易被人們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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