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之又玄‧凌越千里

第四章　幸運

富岡義勇作為一個年輕的小說家，每天都會接觸大量的文字。除了保持自己的閱讀量，也運用各種吸收的資訊，讓自己的作品更加豐富多元。大學畢業進入社會以前，富岡義勇就是個小有名氣的創作者，在家人眼裡，富岡義勇做什麼都好，只要能多一點笑容，快樂一點就好了：

「姐姐，養狗了。」翻著手邊的犬種百科，富岡義勇拿著手機，這通視訊的心情有點侷促。

「這樣啊……是什麼品種呢？」通訊電話的另一頭，是富岡蔦子溫柔的問候。

「醫生說是秋田，在家門口撿到的。」

「哇，義勇真幸運呢！」電話那頭伴隨著小孩子的笑語，以及環境裡的人聲：

「義勇，我要去幫寶貝準備午餐了，你也要按時吃飯，好好照顧自己喔！」

「嗯，姐姐，過陣子可以過去玩嗎？」

「工作告一段落的話當然歡迎啊！不要讓忍帶著稿子從琦玉來靜岡，太為難一個女孩子了……」

「知道了。」當姐姐提起之前的事情，富岡義勇頓時想起，兩天前的工作通知──距離約定的期限，還有三天。

……這兩天光顧著玩狗，完全忘了工作。

在家工作者最大的禁忌就是耽於玩樂的不自律。富岡義勇現在摸了摸自家寵物的頭，順滑的白色腦袋還立著兩個精神奕奕的尖耳，白狗最喜歡富岡義勇的手撓撓耳後的絨毛，此時也溫順的任由主人撫摸。

「大白，糟糕了……我的工作停擺了。」

「嗚嚕……」工作？

「你先自己玩，大白，我先、先完成電腦裡的東西。」富岡義勇摸完狗，才伸手往已經被寵物玩具佔滿的桌子上，挪出一台筆記型電腦的空間。

「嗚汪。」

搭搭搭……狗掌踩踏在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兩天以後的白狗雖然還纏著繃帶，但大部分的傷口都幾乎消失，只留下部分可怖的傷疤。連走路都只受限於固定的木板，再過幾天回醫院給胡蝶醫生查看的話，一定能發現連骨頭裂痕都已經消失。

富岡義勇從撿到狗的三天以來，每天都在打聽附近有沒有人在尋找走失的秋田犬，他甚至有到地區的派出所詢問……但除了兩條街外一隻玩具貴賓的失蹤，再無其它訊息。而這隻狗彷彿是知道富岡義勇在煩惱什麼，每當富岡義勇無功而返，總會湊近親暱，彷彿完全不在意「前一個飼主」。

現在，富岡義勇表明要工作的時候，白狗很安分地在富岡義勇整理出來的窩裡趴著休息。

這隻秋田犬，似乎太「乖」了一點。

富岡義勇的手邊除了胡蝶香奈惠給的照護筆記，也從自己書房找出一本犬科品種介紹，在文字敘述裡的秋田犬，顯然和他撿到的「大白」太不一樣了。

就算富岡義勇從小到大從沒養過寵物，「沒看過豬跑好歹也吃過豬肉」的概念他還是有的：雖然大白平時表現的好動愛玩，就如同一般的秋田，與書中所述的「活動量大」。但再怎麼樣活動，都不亂動到富岡義勇的東西，甚至能乖乖的待在一定的範圍裡──這根本不正常啊？

而且，最奇怪的事情是，就算是前一個飼主訓練良好，一般的狗不管什麼品種，天賦的領域性，應該不可能在入住新家的第一天，就自己去坐馬桶如廁吧？

富岡義勇一邊修改新小說，一邊回想起這兩三天讓秋田犬在自家院子裡活動的樣子──確實，他的「大白」，並沒有在庭院四處撒尿、標記地盤行為。

撿到狗的當晚，在他把散落一地的文件收進書房的時候，廁所裡傳來馬桶沖水的聲音，而富岡義勇就這麼看著白狗自己走出一樓的客用浴廁，在舊報紙上隨地趴下──而那是富岡義勇還沒來得及整理寵物用品時，暫時給白狗休息的地方。

嗡嗡……手機震動兩下，一封來自編輯的訊息打斷了富岡義勇的思考：

【富岡先生，修稿的日期可以延後一個星期，聽聞姊姊說……】

點開訊息，不外乎是胡蝶忍決定讓他放個幾天假照顧白狗，似乎要拿其他篇章的稿子先行審核，保留出版的進度……逐一看完以後，富岡義勇放下手機，繼續他的工作。

小說家的活動範圍很簡單，從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習慣這樣簡單的生活。現在書寫的故事，是一個離群索居的主角，透過提攜後輩，讓後輩取代主角的位置，主角本人卻在後輩成長後，準備離開的故事……

就像富岡義勇本人一樣。

只是，如今的生活，並沒有那麼孤芳自賞。

咖搭咖搭……

午後的艷陽慢慢緩下熱量，暖黃斜斜地灑在木質地板上。四個小時過去，富岡義勇完成了兩個章節的修訂工作，捧著失溫的咖啡，盯著螢幕，他沒有其它動作。

「汪。」在鍵盤敲擊的聲音停下很久以後，白狗才短促的叫喚。

這聲音，讓富岡義勇的生活裡，多了一點點的溫度。

也許，故事裡的主角，後面遇到的同齡對手，會是不錯的羈絆。在筆記本裡寫下這行字，富岡義勇才轉過身問：「大白，餓了嗎？」

「嗚……」轉過身背對狗碗，裡頭空無一物，但秋田犬顯然一點都不期待今天的晚餐。

「大白……這一牌的飼料也不好吃嗎？」拿出飼料袋，特意買了不同牌子的小包裝飼料，測試寵物的胃口，顯然，只有吃飯的時間，富岡義勇才會覺得他家的大白有一點點像「難以馴服、剛到新環境」的秋田犬。

那東西一點都不好吃啊！硬梆梆的、還很腥！聞起來就是肉屑壓縮的東西……怎麼可能好吃啊！白狗用頭拱著富岡義勇的腿腳，試圖推開富岡義勇要倒入碗裡的狗飼料。

無奈，主人還是倒滿了一整碗，用小秤確定重量以後，輕聲說：

「大白，至少吃兩口，我明天去幫你買罐罐試試看！但是，飼料要習慣，對你的身體很好地！」富岡義勇說著，用手拿了幾顆飼料，靠在白狗嘴邊。

「……。」罐罐……你吃的東西給我吃兩口就夠了吧？

「大白，乖，快吃好嗎？」

「……。」咖嗤咖嗤……

白狗默默吃掉富岡義勇手上的一小把飼料。而富岡義勇則接著從碗裡拿了下一把、再一把，慢慢的……白狗吃完了書上指示的食物攝取量。

「大白好棒呢！是好孩子喔！」

看著空碗，秋田犬明顯感覺到肚子裡的「滿腹感」，又被富岡義勇摸摸頭以後，白狗四處走動，一邊消食一邊懷疑自己的「狗生」：

……憑什麼每次配著富岡義勇那張臉老子都能吃完他給的東西啊？

日子在一人一狗互相適應的過程中流逝。時間來到七天後的回診日期，此時的富岡義勇也已經完成了大部份該修改的文章進度。

白狗在醫生診斷過程中，雖然不時因為醫生的觸碰，發出警告的嗚嚕聲，整體來說卻還是很安分。照射Ｘ光確定骨裂的位置都好了以後，動物醫生胡蝶香奈惠便趁著把富岡義勇送出診療室填寫晶片申請書、領疫苗的時候，對著秋田犬「宣告」一個好消息：

「不死川，你身上的傷口都好了呢。只是，如果要恢復成本體可能還要一個月以上的時間。」

「汪。」知道了。

「怎麼辦，我還是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不然這樣，叫一聲是肯定，叫兩聲是否定，你接受嗎？」

「汪。」

「你知道這一世的富岡是什麼職業了嗎？」

「……汪汪。」不知道，整天在家裡也不去外面的人，到底「做」什麼來買吃的啊？

「是小說家喔，雖然一天到晚都對著一台電腦敲打不停，建議你不要對電腦做任何行為，那是這一世的富岡先生的維生工具，按照你的天性，可能很好奇螢幕的亮度，或是富岡先生苦惱的表情，請不要因為這樣就攻擊電腦……小心被趕出家門。」

「……汪。」所以那東西叫做電腦啊……維生工具……工作、寫小說……？

「至於你最想知道富岡先生這一世有幾成的記憶，我想，小說的內容裡應該有一成左右，他記得一部份，即使是用寫小說的方式表達。」

「……汪嗚。」居然只有一成……那不就要花更長時間來讓他恢復記憶嗎？

秋田犬垂頭喪氣的模樣讓胡蝶香奈惠失笑，繼續說：「呵呵……你也別這麼難過，忍告訴我，既然都寫出那麼多，那應該不只一成，有可能在潛意識中，靈魂都已經想起來了，你可以觀察看看。」

「汪。」

「好的，我要說的差不多就是這一些，再等一個月，不出意外，下次回診應該就能聽見你在說什麼了。」

「汪。」

「對了，狗飼料好吃嗎？我的醫院有和狗飼料廠商合作，要不要你先在這裡試吃，我再向富岡推薦？」

「汪汪！汪汪！」不好吃！不要推薦！

「居然連續反對，富岡說你食慾挺好的啊？那張臉那麼下飯啊？」

「汪汪！」才不是！

「好的，不死川先生，這一世，我和忍、煉獄、宇髓，我們都會在旁協助的……我想一定沒問題的。」

「汪。」我知道。

「對了，富岡先生拿的晶片申請會打在你身上，這是富岡所有寵物的意思喔，開心嗎？」

「……汪。」好啦！煩死了。

「呵呵……」知情的花木伴著蟲鳴笑看眾生喧嘩，無知的流水領著曉意的清風，回到深海，輪轉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