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之又玄‧凌越千里

章之五​​恢復記憶之後就是好好告白

 

　　「恢復記憶之後就是給我勤練符咒！不要懶惰！」──噗哈哈哈。

　　「記憶？誰失去了？」──音侍。

　　「有時候我還真希望你能夠失去記憶。」──綾侍。

​

​我就這樣在醫院躺了快兩個月。然而醫生說、我恢復的速度不像是人類。

暉侍在那天被撞飛出去，直到我恢復意識之前，他一直使用幻世的治療魔法試圖救我⋯⋯不是說沒辦法使用嗎？我會在兩個月內恢復不就是魔法？

先別提他在住院期間是飄來飄去在床邊索命的幽靈狀態、也不要說他因為使用魔法的關係，整個人好像更透明了， 說起他如何回到我身上這件事，就不得不提他居然在我意識回歸後，告訴他記憶恢復這件事，以「刺激更多記憶」這鬼說法，玩起鬼上身，然後用了他所謂「打散身體」的邪咒後，真的回到我身上了。

⋯⋯明明就可以自己附身上來，爲什麼一定要用那招？

暉侍的說法是因為我躺著不好附身，用邪咒比較方便。但他在我面前「拆成一片片黏上來」，對於剛發生車禍的我來說，這視覺效果都太驚悚了⋯⋯

 

不過現在我已經辦理出院手續了，回家之前，我還要去了一趟警察局作完整的筆錄。

​只是從醫院出來後，我在便利商店的打工費用就這樣消失了。

​因為是酒駕車禍肇事，對方必須負起賠償，但對方卻是一個財產剛被法院凍結、中年失業的企業經營者，也就是說，他之前賺了很多錢，但是因為一筆生意導致財產全賠了進去，然後心情不美麗，決定不醉不歸，在他醉了以後歸的途中，清晨無人的街道上開車亂衝，結果撞上了一個在便利商店上大夜班，正在往回家路上的可憐蟲……我。

　　雖然說還是有保險補貼，但怎麼想還是很冤……也因為我發生意外曠職了一個月，店長不知道我發生車禍，加上連絡不上我，以為我就這樣不做了，於是又請了另一個新的工讀生……我一出院又失業，你這開車撞我的人到底要怎麼賠我！

​暉侍一聽見這樣的事情，一路狂笑到不行。

​「噗、哈哈……范統你的運氣還是一如往常的差啊……噗、咳咳……」

​我實在是不懂，幽靈為什麼可以在別人的體內笑到岔氣。

​「不要再哭了，你都不反省一下你自己嗎……」

​「反省？什麼？噗、哈哈……」

​「不要一直叫我的護甲，反省你為什麼遭到地譴。」

　　「大概是因為我亂用魔法吧？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可以用了，連我自己都感覺很驚奇呢！」

　　「你一開始不是有意識的亂用嗎……怎麼不感到驚奇？」

　　「一開始只想著要幫你止血，一連丟了十幾個魔法，直到救護車的人把你抬走才停下來，那時我才發現我真的變成幽靈了呢？幾乎透明到連黑色的部位都變成超淺的灰色。」

　　「那不是很不糟嗎！」

　　「但是我現在又沒事？而且事實證明，只要休息一陣子後，就能夠恢復的！」暉侍的語氣聽出來有種得意的成分，范統想來也對……因為暉侍這傢伙昨天確實跑來夢裡拉他划船過河……

　　「你的語氣也太悲傷了吧！」

　　「哎呀？有嗎？」

　　「難道沒有嗎，我因為這次住院到最後，發現我的醫療費用還不夠用保險金額抵，連便利商店的打工都要賠進去……現在都要為存摺簿的金額胃痛了啊……」

　　「范統，你到底有沒有去刷存摺啊？」

　　「有啊……本來想要趁便利商店的打工薪資匯款以後，就找時間去刷簿子的，誰知道碰上車禍啊？」

　　「那你要不要現在去刷刷看？搞不好會有意外的收穫？」

　　「你那是什麼故作輕鬆的語氣啊？」

　　「沒有，我只是想，這樣推算的話，我之前用你的身體去打電玩賺的錢，你是不是不知道……」

　　「什麼？」聽暉侍這樣一說，范統才發現真的有這一回事。

　　「就是之前那個格鬥養成的遊戲，當然時間過了那麼久，現在該推的活動早就結束了……。」

　　「……。」暉侍，要不是我已經恢復記憶了，我一定會因為這些話把你當作一個遊戲打太多而死的宅男在傳教……

　　「因為那個遊戲在之前好像很火紅，為了要出國搭飛機看雲海而賺錢，我就養了一個帳號，把等級練到中上，虛擬寶物多得幾個是幾個，然後在經驗值鏈到一定的程度時連同帳號全賣了，獲利應該不少吧……雖然我不記得確切數字了。」

　　可不可以不要那麼令人崩潰啊！你明明就是幻世裡面等同於隱藏BOSS的角色！爲什麼要出來練角色啊！我不懂！而且目的是為了看雲海……

　　叫焦巴帶著你在東方城上空飛兩圈就有了啊──而且還不用錢！

　　不對，暉侍沒有身體，所以還是要用我的身體去搭焦巴……算了，記憶恢復是恢復了，但是我人又不是在那個世界……

　　「范統，所以你到底要不要試試看啊？存摺？」

　　「當然不要試啊……不要回家拿進來啊……」說的同時，范統已經走到家門口了。

　　轉開鑰匙，回到這個不大的家。

 

※

 

　　暉侍！你果然不是普通的妖孽！是真正開外掛的妖孽！

　　看著存摺上那意料之外的數字，范統的眼睛都發直了，完全難以置信。

天才在賺錢的方式跟別人不一樣！這句話范統已經聽過不知多少次，但真正發生在自己身邊的時候，范統還是忍不住吐槽。

　　「暉侍！打擊人是用這種方式啊！這招超沒有用的！我淺淺感受到你賠錢功夫上的低人一階。」因為反話的作用，范統說出來的話還是很有問題。

　　「會嗎？我只是玩個遊戲？」只是，反話詛咒不管顛到的再厲害，在暉侍這個對范統瞭若指掌的人來說，有跟沒有一樣，暉侍連停頓都沒有，就直接回應范統的話。

　　「……」玩個遊戲就可以賺的比我多……天理到底在哪裡？

　　「范統，鐵口直斷這件事情我是比不上你的，范大師，不要氣餒。」

　　「你這樣說話有安慰到我……」

　　「不然該怎麼說呢……」

　　「暉侍，你其實不是人吧？」

　　「嗯？我生前是人，但是現在是附身在范統身體裡面的魂魄。」

　　「不是要你做正經的回答！」

　　「不然我該怎麼回答？」

　　「到底為什麼……」

　　「嘛……有錢賺就好，你的身體大病初癒，不然我實在很想問，這些錢出國去看雲海夠不夠……」

　　「如果是飛短程的，那一定有問題。」

　　「好吧，那下次再出國去看雲海，現在這些錢應該也有辦法支撐你鐵口直斷客源空白期吧？還是要到便利商店打工嗎？」

　　「這倒是需要……因為這些錢不夠。」

　　「那范統，你就乖乖的休養，順便做做鐵口直斷，不要再去打工了喔。」

　　「這倒也是……」

　　「范統，你的精神一瞬間很不好呢，怎麼了嗎？」

　　……你說話的語氣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像哄騙女友的男友？

 

※

 

　　夜晚的來臨總是讓范統安心，因為他可以看見暉侍的存在，暉侍也可以看到他……

青翠的草地，無法觀測深度的河流，半昏暗的天空……這個景色對范統來說已經十分熟悉。

　　「范統，我來了！」

　　「你怎麼總是不讓我好好睡覺啊？」

　　「因為白天范統看不到我，所以我要努力在夜晚刷存在感啊？」

　　「不要再用遊戲用語了啊！」

　　「怎麼了嗎？」

　　「暉侍，我必須先向你道個歉，趁現在在夢境中，我不會有反話的困擾。對不起。」

　　「……為什麼？」

　　「其實在我記憶還沒恢復以前，曾經有一度認為你是……」

　　「怎麼了？」

　　「認為你……」

　　「很難以開口嗎？」

　　「……我說了你不准笑喔？」

　　「我不會笑的，我保證。」

　　「……真的？」

　　「真的喔？」

　　「我曾經認為……你所說的故事，也就是我在幻世的經歷，是你自己幻想的。」

　　「這我知道啊？」

　　「然後，我把你認為是……『ＡＣＧ的遊戲打太多，然後在某間網路咖啡店暴斃的死宅男，因為死掉時不是帥哥所以乾脆把遊戲裡的樣子幻化成自己的面貌。』」

　　「噗。」

　　「說好不笑的為什麼你還是笑了啊！」

　　「對不起，一時沒忍住。」暉侍摀著嘴，全身發抖的忍笑。

　　「早知道就不說了。」這讓范統覺得又羞又惱，無地自容。

　　「范統……你真是太可愛了。」

　　「什！」

　　「噗！這樣的想像力實在太衝擊了……我忍不住了……哈哈……咳！咳……」

　　「你笑得太誇張啦！」

　　「因為范統你實在是太可愛了……」

　　「不要說一個比你年紀大的男人可愛啊！不要再笑了！」

　　「我還以為是什麼，沒想到這麼具有衝擊力，真不愧是我喜歡上的人……」

　　「什麼跟什麼！不要亂說！」

　　「范統，我是認真的喔？」

　　「你笑成那樣哪一點看起來認真了！」

　　「我說，我喜歡你。」

　　「……」

　　「范統，我喜歡你喔。」

　　「……難道這個又是我自己在作夢嗎？暉侍其實沒有入夢？」

　　「……你說什麼？」這一次，換成暉侍愣住了。

　　「應該是我在作夢吧？所以暉侍根本不在這裡？」

　　「……你是在作夢，但是我在這裡啊？」

　　「……不對，我眼前的暉侍應該是我自己製造出來的夢境吧？」

　　「……范統，我可以問一下你到底誤會了什麼了嗎？」

​「……假的暉侍。」

　　認真告白卻被當成是假的，難不成范統眼中的「暉侍」還可以鬧雙胞嘛……暉侍靈活的腦袋難得停滯，無法理解范統到底在曲解什麼意思。

　　「范統，你車禍後掉到另一個時空去了嗎？」暉侍只能以他能想得到的可能去猜測。

　　「哪有，我只是在作夢而已，既然你不是我體內的暉侍，而是我想出來的暉侍，那就不用講太多，你快給我離開五公尺的距離。」

　　「……」暉侍，精明的腦袋就這樣傻掉了。

　　通常都是他用話術玩范統，沒想到今天晚上，頭一次栽在范統的話裡……不是他翻譯不出反話的意思，而是他根本不懂范統在講什麼。

　　什麼是我想出來的暉侍？哪個又是作夢啊……不是在作夢嗎？還是我累了？不對，我沒有用魔法……暉侍在腦袋裡亂七八糟的自我對話，完全不能理解范統所表達的意思。

　　還是說我剛剛嘲笑的太過分？范統生氣了？

　　就在距離范統五公尺外的地方，暉侍臉色難看地坐在草地上，一點辦法都沒有。

爾後，黎明來臨。

 

※

 

　　范統早上經過簡單地梳洗後，就開始進行鐵口直斷的營業準備。

 

　　……今天一大早似乎有點安靜？范統一邊這樣想，一邊把暉侍做好的早餐吃完……

　　……對了，暉侍？今天早上沒聽到暉侍的聲音啊！

　　「暉侍，怎麼了嗎？」

　　「范統，你暫時先不要理我，先讓我面對有我在你心中的事實……」

　　「你腦袋修好了嗎？」

　　「范統，我現在只想一刀捅死我自己。」

　　「你可以殺死自己的，你只剩下魂魄，早就有命了。」

　　「總而言之先不要理我。」

　　「到底怎麼了啊……」范統一頭霧水，發現暉侍完全沒了聲音，吃完早餐後，范統就開始做生意了。

　　「……」一個上午下來，暉侍完全不出聲音，客人只有一兩位，來問事的問完以後，范統就開始發呆了，也因為暉侍不理自己，沒有冷笑話，讓范統無聊到拿起毛筆畫符咒……幻世的符咒。

　　從簡單的馭火咒到有點難度的閃光咒……范統得心應手的使用著毛筆揮寫。

　　「暉侍，你到底怎麼了啊？」范統又畫好一個馭水咒後，看者無法發揮其作用的符紋，范統決定問問看這個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只是覺得這世界對我還說太殘酷了。」

　　「你是因為有身體才不要這樣吧？」

　　「沒有啊，我只是各種哀嘆人生……」

　　「你的人生還沒過完嗎？」

　　「我曾經也這樣想過，但是在發現我封印在范統身體裡，居然還有意識存在的時候，我覺得我重獲了新生。」

　　「……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

　　「……」聽見暉侍篤定的回答，范統突然回應不出話來。

　　接著，暉侍的下一句話更是讓范統直接愣住。

　　「范統，為什麼要把我當成不存在呢？」

　　「什麼？」

　　「我昨天明明在河岸邊，你卻說什麼我是想像出來的暉侍……還要我離你五公尺遠……」

　　「所以你昨天真的有進來？」

　　「我怎麼可能沒有在河岸邊等你啊……之前不是說過了嗎，只要你有需要，我就會存在。」

　　「……」

　　「范統就這樣把我真的當成夢一樣……」

　　「可是你之後明明就沒有說過那是夢境啊？」

　　「……你也只能在夢境中看到我不是嗎……」

　　「但是你明天說的話……」

　　「是告白啊……」

　　暉侍的話說的有氣無力，就好像是他對人生已經不抱持任何希望一樣。

　　「等等！這……」所以是真的？

　　「范統，你好過分，還叫我離你五公尺……」

　　「不……呃……」

　　「這樣子拒絕我，我情何以堪……」

　　「我……」

　　「我的人生果然一片黑暗，活了十九年，死後頭一次認真告白被當成作夢……」

　　「等等！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我在說我被你當成一個只會打電動的死宅男，還因為死掉時不是天生麗質美少年，所以把自己變成天生麗質美少年，可是我原本就是天生麗質美少年啊……」

​暉侍如同繞口令一般，將昨天晚上范統對他說的話，用他的方式呈現出來……雖然呈現的方式完全不一樣，但是，前一晚讓暉侍自己笑倒滾在草地上的形容，在他用有氣無力的聲音說完後，范統卻笑不出來……

　　「所以說，你說的都是假的？前天那個不是我自己在作夢？」

　　「……把我甩掉還逼迫我留在你身體裡面，范統真的好狠心。」

　　「等等！重點怎麼跑到那條線去啊！」

　　范統慌亂的語氣終於喚起了暉侍一點注意力，在暉侍感知到范統的心情的時候，突然興起了惡作劇的念頭。

　　「如果說我有騙過你的話，就大概是之前某個夜晚，我把你壓倒的那一次。」

　　「……欸？」

　　「因為你那時候還沒恢復記憶……我又一時控制不住……」

　　「可是你明明說……」

　　「我說我幫你打工累了，所以一回到家就休息，沒有入夢找你。」

　　「不是這樣嗎？」

　　「換個角度想想就知道了，我是透過靈魂附體直接操控你的身體，要累也是你的身體累，不然我怎麼還有辦法隔天幫你做好早餐午餐晚餐呢？」

　　「所以說……」真的是……？

　　「范統，我想壓倒你。」

　　在暉侍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有另一道聲音響起，只是范統這個時候無暇顧及──

　　「范老師，我有一些事想請教。」

　　所以說那天晚上所發生的事情是真實存在的？

　　「范老師……？」

　　「范統，有客人上門了喔？」

　　「哈？……喔。」

　　將方才亂七八糟的事情拋在腦後，范統正了正臉色，面向有事尋求的客人。

　　「請問昨天來沒有什麼事？」

　　「我想要問一下關於我最近的事業……」

　　「那麼，請給我看你的右手。」

　　「咦？」男客人驚呼。

　　「左手。」

　　「……哪一手？」

　　沒辦法了……暉侍。

　　「左手，謝謝。」輕切的微笑，范統開始認真看起他的手相。

　　為客人細心的解說之後，范統微笑地送走客人，也得到了理當應得的報酬。

　　「范統，這樣就可以了嗎？」

　　「可以了喔，請把身體還給我。」

　　「哎呀……感覺范統很冷靜呢，明明剛剛還手足無措。」

　　「你閉嘴！身體還給我！」

 

※

　　夜晚再次降臨，這一次，范統卻是忐忑不安的。

　　他看著微笑等待他的暉侍，心裡卻緊張到不行。

　　

　　「范統，不用那麼緊張啦！又不是要『告白的』可愛女學生？」

　　「少廢話，你不要總是裝的一副輕鬆的樣子！」

　　「我可沒有你想像的這樣輕鬆喔，范統，我可是鼓起了十足的勇氣才向你告白的呢……」

　　「誰看的出來啊！明明你一臉輕鬆！」

　　「我喜歡你的心就算是你世界裡的最高樓都比不上喔！」

　　「不要亂吹牛啊！」

　　「好吧，范統，我認真的跟你說：我喜歡你。」

　　一字一句，真切的不似虛幻，他真誠地跟他說出他心中的感情，也讓他感受到最直接的告白。

　　「……你……。」

　　「范統，你這樣說太小聲了喔，我聽不見。」

　　「我……」

　　「范統，不用害羞，這裡只有我跟你兩個人喔！」

　　「……誰不會害羞……。」

　　「你前面說什麼呢？」

　　暉侍輕鬆的微笑，低沉好聽的嗓音，輕輕地詢問范統。

　　──！

　　明明就聽見我說什麼了就不要總是這樣玩我啊！算了！我豁出去了！

　　「喜歡的人就在自己眼前誰不會害羞啊！我喜歡你啊！笨蛋暉侍！」

　　「聽見這麼震撼的告白，要我不想接受都不行呢……范統。」

　　輕輕地摟向對方，明明沒有實體，卻讓范統感到安心，他在耳邊用他那個每天聽習慣的嗓音，悄聲對自己呢喃……

 

　　「謝謝你，想起我，也謝謝你，喜歡我。」

 

　　○范統的事後補述

 

　　我人生中第一次的告白對象是我身體裡面的鬼，而且是一隻男鬼，要是被老爸知道，我大概被剁成碎片丟進海裡餵鯊魚吧？

　　雖然這隻鬼總是胡言亂語，愛說一些不太正經的話，但是他是這世界上唯一能夠和他談天說地的伴侶，因為只有暉侍，能夠毫無障礙，在他說完一句話以後，馬上接下一句話的回應。

　　因為相遇的獨一無二，以及毫無吝嗇的溫柔，讓我完全無法拒絕他對我的心意。

也因為就是他，讓我喜歡上了。

他讓我體會到家的感覺，也讓我感受到與眾不同的幸福。

　　人家都說情人眼裡出西施。但是我這個情人，眼裡有著太多的謎團，雖然透過記憶的恢復，我多少知道他心裡有太多沉重。

　　他總是帶著從容不迫的微笑待在我身體裡面……不能說是我的身邊，雖然說他有時候可以跑出來，但是，絕大部分還是待在我身體裡面。

　　他不在乎我所有的反話，總是能夠快速回應；他不在乎我彆扭的個性，因為他有時比我還彆扭。

　　他有一雙藍眼，非常明顯的區別了不同，他的黑色頭髮，是用染的，卻因為死亡時無法回復到以前的燦金，就一直保持著……

　　紅黑相間的服飾，雖然這在我的世界裡可以說是奇裝異服，但是在他舉手投足之間，又覺得這套衣服非常適合他穿著。

　　我想我大概是比我心中所想的還要喜歡暉侍吧？

　　雖然說他不是女人，但是他會做很多筆女孩子還要纖細的事情，雖然有時候很煩，但是煩得很可愛……他總是在調戲我的反話以後又說我很可愛……我覺得，這大概是他最不可愛的地方。

　　他十九歲就死亡了。所以說，他的年紀比我小。

　　但是，他說他的心智年齡可能因為小時候各種不良影響的關係，還要再加上十年。我知道他的過去很沉重……我也無法體他承擔那一份過去，我只知道……我擁有了他的記憶，得到了他十九年的人生，而我只佔有他人生中最後一刻的浮光掠影。

　　但死後的他，只有我擁有。至少，現在是如此。

 

 

章之末​​夢中情人比起現實閃光還要更加耀眼

 

　　「總歸一句還是只能作夢嗎？真空虛。」──那爾西。

　　「范統，眼界要放寬一點。」──月退。

　　「你們這些長的不好看的人是在說什麼！」──范統。

 

　　一旦知道他喜歡的是自己後，暉侍也不再退縮了，主動進擊的態度已經在短短幾天內，讓范統冷汗直冒、不敢恭維。

　　暉侍，我說你，這樣太超過了啊！太超過了！

　　一個十吋大的情人節手製蛋糕就在自己眼前，上面還用果醬畫了「范統ＬＯＶＥ」的字樣，讓范統一身雞皮疙瘩掉了滿地。

　　「咦？范統你怎麼了？會害怕奶油嗎？」感知范統的情緒變化，暉侍自動判斷為害怕，並且出聲詢問。

　　「我害怕的不是你啊！這是什麼南北！」

　　「今天不是你們這個世界的七夕情人節嗎？既然是情人節，就要好好慶祝一番不是嗎？」

　　「也不是這樣哀悼的吧！」

　　「啊，但是我沒有身體，所以不能握著你的手切蛋糕喔，要我離開你的身體陪你吃也沒問題，我知道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你不是說用魔法就會有力氣出去夢境意識中嗎！不要飄進去！」

　　「啊啊……范統居然會擔心我，真是讓我感動！」

　　「不要鬧！萬一你不小心升地怎麼辦！」升天啦！升天！要是你升天了不就什麼都沒有了嗎！

　　「沒那麼容易升天啦！你這裡的神明應該不會想要帶走我的！異世界的幽靈不在管轄範圍內。」

　　「不要說得那麼沉重！我也不像要看到你進進出出我的心靈！」

　　「放心，只有『心靈』我進去了以後就不會輕易出來。所以，難得有這個節日，就是要好好度過啊！范統，情人節快樂！」

　　「不要隨口就說出那麼矜持的話，我的臉皮可沒有那麼薄。」

　　「我知道，但是臉紅的范統也很可愛啊。」

　　「你現在又聽不到不要認真亂說！」

　　「哎呀……」只聽見暉侍一聲輕嘆後，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

　　「這樣不就看得到了？」微笑，與范統面對面，暉侍輕鬆的說。

　　「我不是要你不要隨便跑進來嗎！」

　　「我想來想去，還是很想要看著范統，帶著嬌羞的表情把我做的蛋糕吃掉的樣子嘛……」

　　「閉嘴！誰嬌羞了！」

　　「我面前這個很可愛的人？」

　　「就跟你說不要再說我可愛了！」

　　「好吧。在我心中果然還是我的那爾西，是全天下最可愛的弟弟。」

　　「珞侍呢？而且你就算這樣講，他也看不見你啊？」

​「哎呀，先別這樣比較……果然在我心中，范統是最可愛的！」

​「你剛剛不是才說了那爾西是最可愛的嗎！不要變來變去！」

​「那是最可愛的弟弟，你是最可愛的情人，吃醋嗎？雖然這樣也很可愛。」

　　「閉嘴啊！你不要再說了！」因為碰觸的到，而想堵住眼前幽靈的嘴巴，反而卻被執起手，在手腕落下一吻。

​「范統，我喜歡你喔！」即使沒有很明確的觸感，但是親吻時看向自己的藍眸，還是讓范統不知所措。

​「我……我……」收回手，眼神慌亂，越過暉侍，在餐桌前站定。

​「怎麼了嗎？」暉侍來到了餐桌對面，看著范統，明知故問的用輕柔的語氣挑弄著范統。

​「切……蛋糕……」太犯規啦……暉侍，你不要用這一招亂玩……

　　「范統，別緊張嘛，握刀的手在發抖喔？」

​看著眼前的蛋糕，上面還畫著告白的字樣，再看到暉侍從容不迫的帥氣微笑，讓范統臉上的熱度垂直上升，連握著刀的手都微微顫抖。

​因為沒有實體，所以暉侍的身體直接穿過餐桌，來到范統的背後，用一隻手輕擁著范統，另一隻手則覆上范統握著刀子的手，一起切下蛋糕。

​「暉侍……」

​「雖然我沒有身體，但果然還是想做這樣的事情呢……」輕輕靠在范統的肩膀上，暉侍微笑的說著。

​「……」

​「范統，雖然我聽得見，但是這樣太小聲了喔？」

​「情人節……不快樂。」

​「果然還是反話呢……謝謝范統喔……」

​靠在肩上的暉侍抬起頭，湛藍的雙眼，透著溫柔，微笑地看著范統。

​

※

​

​隔天早上。

​「范統……不要生氣嘛……」

　　「就跟你說不要隨便跑進去，你就是聽我說話，所以才不會這樣，我要跟你說話。」

　　「七夕情人節的夜晚讓你空虛寂寞真的很對不起，但是我也不知道范統那麼期待夜晚的約會啊……」

　　「我才沒有很期待！」

　　「意外的沒有反話呢？看來你真的很生氣？」

　　「就跟你說要一直注意那個天圓！你真的很喜歡！」

　　「哎呀……我只是想要緩和一下你怒火中燒的情緒啊……」

　　前一天晚上，因為暉侍的靈魂出體後，再進入范統身體內，必須要經過類似過渡期的時間，才能夠更加深入地進入范統的深層意識，讓范統在晚上睡眠時間也能看到他……

　　也因為如此，七夕情人節的夜晚，范統入睡後，一覺到天亮。

　　「反正你有出現也有問題，不安穩的睡覺也是常見的，我有所謂。」

　　「聽起來真是超級酸的呢……這等級都超越檸檬了吧……」

　　「我有！誰要為了你吃辣啊！」

　　「沒關係，我知道你不喜歡吃辣。」

　　「那一句是正常話！」

　　「我也沒說我翻不出來啊？」

　　「翻不出來就要不正常的回答！」

　　「你剛剛不是說不想跟我說話嗎？說了那麼多沒問題？」

　　「你……你去找你妹妹說話！不要吵！」

　　「哎呀，范統，不管是要找那爾西還是找珞侍都有點遠呢……遠到在另外一個世界。」

　　「誰管你！不要吵！」

　　「我也只剩下范統可以管我了啊……」

　　「閉嘴！繼續說！」

　　「你到底要我繼續說還是閉嘴呢？」

　　「誰叫你明明聽不懂反話就不要這樣一直玩啊！喜歡鬼！」

　　「嘛……討厭鬼變成喜歡鬼，連反話詛咒都知道你喜歡我呢……明明你是在夢中告白的？」

　　「你！」

　　「不要這樣嘛……」

　　「……」

　　「我也只是因為想要跟你一起切蛋糕啊……」

　　「……」

　　「……我的女王大人，不要生氣了好嗎？」見范統真鐵了心來不理自己，暉侍收起嘻皮笑臉，努力安撫，雖然，講出口的話仍然不太正常。

　　「……我……我才不是什麼男王……。」

　　「你是我的花朵，我的世界的救贖，沒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

　　「不要把你寫給妹妹的信拿進來念！」

　　「這個我又沒寫過……欸？范統，你知道我寫信給那爾西的內容？」

　　「晚都看過了，在記憶失去的時候……」

　　失去是要怎麼看啊……不對，這樣不就代表──

　　「范統，你果然還是愛我的！」

　　「要這樣曲解！到底是怎麼不連貫的！」

　　「因為對我的人際關係有興趣，還在記憶解封之後，除了自己的記憶還看了之前我的記憶，並且細細的看了我所有做過的事，寫過的信，范統，看來你真的喜歡我喜歡的不得了呢！」

　　「這種事不要自己說啊！」

　　暉侍到底還可以多無恥，范統一點都不想知道。只是，在這樣吵鬧的背後，互相看見彼此的真心，思維其實都只圍繞在對方身上，這讓范統在既無奈又生氣的情況下，感受到被暉侍深深喜愛的安心。

 

　　狂風暴雨之後的停歇，只因你而充滿璀璨光輝。

 

 

　　○范統的事後補述

 

　　因為這樣那樣，我似乎就這樣掉進了名為「暉侍」的溫柔鄉，先不論我為什麼已經開始妥協，喜歡上男人這個事實，為什麼我現在只覺得暉侍帥到犯規啊？這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然後，在這些莫名其妙的日子裡，我似乎過得太過幸福，幸福到老天爺一怒之下把我轟回去幻世……應該說被那個阿姨強制送回來吧？

　　對，就是那個「阿姨」，那個我叫成「阿姨」的小姐，在我身上設下反話詛咒的小姐。早知道就不該因為看見那個阿姨……小姐，就叫暉侍過去搭話的，原本想說要那個阿……小姐把詛咒解除，沒想到，他居然在聽完暉侍精簡說明的三個小時後，就只說了一句：

　　「我可以送你去見你想見但見不到的人喔？」

　　在暉侍那傢伙傻傻地回應「什麼？」的同時，我就知道大事不妙，那個阿姨就這樣把我送回了幻世！

　　那阿姨到底是何方神聖！比暉侍還厲害！

　　也不能說暉侍不厲害，但是那個阿姨……算了我不想叫她小姐了，那個阿姨！就這樣！把我送回了幻世東方城的水池！

　　送回幻世的地點是東方城，倒是讓我方便了許多，熟悉的冷水和窒息感……

　　所以到底是我想見見不到的人還是暉侍想見見不到的人！你根本沒說明吧！暉侍明明有問啊！

　　既然回到了幻世，暉侍那作用在我身上──打散身體的高級邪咒當然是有效用的，不是像在我的世界，想出來就出來，想進去就進去，行動自如不受限制還免費居住……

　　我到底為什麼要把我自己的身體當作行動旅館啊！

　　我當然也有問暉侍不能行動自如的話會不會很困擾，但暉侍的回應讓我再也不覺得需要同情他的處境……

　　「只要是能夠待在范統身邊，不管是在旁邊還是在裡面都是一樣的喔！因為范統的身體真的超級舒服的，雖然看不見表情很可惜，但是我可以用感知的知道你的心情變化，這樣想想也很甜蜜呢！」

　　所以你果然把我的身體當作行動旅館嗎！

　　各種無言以對之下，我回到幻世。

　　要回到沒冰箱沒電視但還有暉侍……的生活，我覺得我光是想像就覺得好煩啊？

　　幻世應該沒有情人節這種東西吧？

 

　　如果有的話會很困擾的，我可無法忍受暉侍在這裡還能變出蛋糕……

　　說到這個，那個蛋糕居然是水果蛋糕！滿滿的水果！

　　你到底要從那裡學才能做出這種東西！買現成的也不是這樣！電視上也沒有吧！我明明也有一起看電視啊！而且那個蛋糕看起來就很花時間！

　　……不可能是我睡著的時候做的吧？

　　雖然說我對那個蛋糕抱持著很大的疑問，但是我現在也無法去理解了，因為如果提起一次，一定又要被暉侍調戲……

　　用言語調戲人，把人玩弄於股掌之間……暉侍，從你的記憶裡，你交往過的人也都是這樣被你玩，透過記憶與言行舉止來判斷，我知道你不是真心在應付他們的……

但是你動起真心的時候真的不是開玩笑啊！

不要這樣！每天調戲我！

我對你那張臉沒抵抗力，也知道你原本應該也算是個王子，但是，你形象毀於一旦的是你的言行，有時候我還真的覺得你好煩啊……

不要每天開口閉口就是哀嘆我又冷落你，把忽視你的時間以秒的單位換算……你這樣下去，要不是因為我跟你黏在一起，也知道你會壞掉是因為環境因素……大概是遇到音侍大人的時候，開關被打開了還壞掉關不起來……我真的要懷疑，對你動心的我是不是因為那場車禍撞壞腦袋了。

​回到幻世以後，噗哈哈哈追殺我三條街，卻還是很盡武器的責任，依然待在我身邊。珞侍也幫我在東方城安排住處，雖然沒有冰箱電視，但是日子異常充實，每天符咒魔獸，打怪練技能……再不然就是珞侍月退兩邊跑，培養人際經驗值……

​而我也才發現，噗哈哈哈因為沒能跟我到我的世界，暉侍卻能跟來這件事，讓噗哈哈哈對於暉侍的存在，從一開始的不在乎變成了滿滿的敵意……

​我只祈求不要哪天噗哈哈哈心情一不好，就把暉侍給收拾掉……

​雖然言行糟糕、外表俊美卻沒有人看得見、還沒有身體、只能透過感知與夜晚的夢境才能看見……但他也是有著可愛的地方……會這樣形容暉侍的我，大概是真的撞壞腦袋了吧？

​一人一武器還有一個只能住在身體裡的魂魄，這樣特殊的獨居日子，就像夢境一般，卻也讓我真實的感受到，不同於夢境的真實。

​遇見暉侍，打從一開始，就已經埋下了無數的伏筆，這種毫無平淡、處處驚奇的日子，或許在另一個時空、另一個我，是無法理解的。

​人的一生會有什麼樣的境遇，無法完全預料成功。也許鐵口直斷真能夠測出一條路，但，未來是平行的，無法確定下一秒，會不會走上另外一條完全不一樣的旅程。

​如果那場雨我沒有看見你，我是不是會將這長得過分的夢境完全遺忘？忘記你，忘記所有無法想像的生活……

​

 

我慶幸，在那場清晨的雨中，遇見你，並與你攜手畫完我未盡之夢。

 

 

 

《驟雨初歇》完

 

 

 

關於驟雨初歇

其實驟雨初歇是我微波食品吃多了的腦洞。也是我決定把一些過去的事情畫一個界線的時候。人總會有一陣子的年少輕狂⋯⋯我們統稱這是「中二病」。很不巧的是我的中二病可能上高中的時候沒有治好，大學又得了一次，而且妥妥的簡稱還真是「中二病」。因為我大學念中文，這又是升上大學二年級時寫完的⋯⋯

中文系二年級的病。

嗯⋯⋯

我當時腦袋病得不輕。

因為這本之後開了一連串的復仇⋯⋯呃不是，是一連串的故事集成。有種明明是西北雨，卻變成梅雨季節的感覺、一發不可收拾。

所以說，便利商店的東西不可以吃太多。切記、切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