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之又玄‧凌越千里

第六章　餘音

夜裡的市郊很平靜，除了遠方幾聲流浪動物的呼朋引伴，就是夜歸汽車流竄的光影。

富岡義勇在接近十二點的時候，才把工作告一段落。準備休息的小說作家，在關上筆記型電腦以後，輕手輕腳地，把睡在身邊的寵物腦袋移開，卻沒想到──才一碰到細軟的耳朵，秋田犬就馬上清醒，翻身坐起的時候還伴隨奇怪的鳴叫：

「啊嗚嗚嗚嗚……」富岡你幹什麼！

「……大、大白？」富岡義勇縮回手，帶著防備的姿勢：沒想到自家寵物被吵醒的時候，會有這種反應。

「嗚嗚嗚噗──哈嗚……」啊不是……睡昏頭了！

像是在說話，又像是叫一叫恢復理智那樣，秋田犬從黑色的狗鼻子吐一口粗氣，並打了一個極大的哈欠。

「大白？去狗窩睡覺好嗎？我要上樓上的房間了。」

「呼嗚……」是說……宇髓那傢伙的腳步有這麼慢嗎？秋田犬伏趴在原地，用前足撥撥腦袋，又搖頭晃腦，耳朵也隨著甩動拍打出聲響。之後才聽從主人的指令，起身踱步到富岡義勇準備好的狗窩：富岡義勇沒有買狗籠子，而是買一個「寵物用沙發」給自家寵物，上面還有兩件富岡義勇不要的舊衣服，以及兩個狗玩具。

看見秋田犬在定點趴好以後，富岡義勇還伸手拿過舊衣服，好好蓋在秋田犬身上，末了又拍拍狗身體安撫，喃喃：「大白，晚安。」

「哈嗚……」累死我了……。

對於寵物困倦的行為不疑有他，富岡義勇只是在起身後直接脫下自己的外衣，往更衣室前進──畢竟被狗蹭過的衣服已經不能當作睡衣了，必須換一件。

但是，富岡義勇脫衣服的動作，反而讓寵物那邊嚇了一跳：秋田犬黑溜溜的眼睛瞬間雪亮了幾分，伏趴的身體也隨著視線抬起頭、挺身站起，追隨主人的身影，直到富岡義勇走進更衣室換好衣服，從更衣室再走出來的時候──

「嗯？大白，你怎麼還不睡？」富岡義勇正要關上起居室的燈光，卻發現寵物炙熱的視線，一直盯著自己。

「呼嗚……」沒事。

秋田犬又乖乖趴下了，這次還鬱悶的垂下耳朵：當隻狗，實在太「不方便」了。

時間很快輾轉過了一個多月。富岡義勇的新小說也陸續完成後續出版的進度，與編輯核對出版樣書的事宜，還有新書發表與其他作品參賽的進度，讓富岡義勇的生活又忙碌起來──這個時候的富岡義勇，比起游刃有餘的小說家，更像一個快被工作榨乾的上班族。

在他忙碌之餘，寵物回診的日子也到了。

「噢嗚……嘎嗚……」……不知道這一個月好好跟在這傢伙旁邊，力量恢復了多少。

秋田犬趴在富岡義勇工作的矮桌旁，嘴裡咬著一個磨牙的牛皮骨，兩隻前腳固定著牛皮骨的一頭，張嘴撕咬。

「大白，下午去醫院之前，我先完成這邊的工作喔。」富岡義勇看著電腦裡的幾句文字，是胡蝶忍的修改建議和相關的工作安排。今天早上完成文字修改以後，還要把作為隨書限量特典的簽名板完成，因為，中午的時候，編輯會直接過來回收……

「汪……嗚嘎……」知道。這玩意兒怎麼這麼難解開啊……

顯然，「大白」對於潔牙牛皮骨的用法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卻也誤打誤撞的正確使用著……

「對了，等等我的編輯會過來，大白你不可以兇對方喔，你如果兇她，蝴蝶醫生會給你打針的，畢竟，她可是醫生的妹妹。」富岡義勇一邊拆開裝著簽名板的箱子，一邊對著寵物說話──他手上的那箱簽名用畫仙板早就寄到家裡了，只是其他的事情耽擱，簽名這種小任務就一直沒有完成。

「汪！汪汪！」胡蝶忍要來？！

聽懂富岡義勇指的對象是誰，原本還在咬牛皮骨的秋田犬立即起身，圍著富岡義勇踢躂腳步。

「你怎麼這麼興奮啊？想要箱子？這個不行給你，等等要裝回去的。」

「汪！嗚汪！」不是！我才不要紙箱！胡蝶忍要來的意思，不就是會看到我現在的模樣嗎！富岡！該怎麼辦啊！

「大白，你別跳來跳去……到底怎麼了啊？要去院子玩嗎？」

「汪汪！汪！」對了，院子……不行，院子沒有地方可以躲，讓我去你樓上躲吧……

「等等！大白！我不是說了不可以上二樓嗎！」富岡義勇的叫喚讓秋田犬停下了腳步，嚶嚶嗚嗚的秋田犬則是接著往一樓其他地方亂竄──

「汪嗚……汪！汪嗚！」問題是你一樓沒什麼地方可以讓我躲胡蝶忍的啊！

「大白！回狗窩！坐下！」富岡義勇看著狗跑來跑去不知道在做什麼的樣子，原先有點頹然的精神都恢復了──畢竟一向安分的秋田犬，居然在聽見有訪客要來家裡的時候這麼「失控」，讓富岡義勇不清醒都不行──手上正在清點的簽名畫仙板都沒心思計算數量了！

「……。」噠噠噠……狗爪子踩在木地板上特有的足音，比起剛才的亂竄還要冷靜了幾分，卻藏不住焦躁的情緒。

秋田犬只是乖乖走回狗窩，隨著指令坐好，看著主人，垂著耳朵。

「大白剛剛那麼壞，到底在做什麼啊？」富岡義勇放下手上的紙箱，走到秋田犬面前揉捏狗耳，順帶搓揉了狗臉的嘴邊肉──而大白一動也不動，只是一直看著主人。

「嚶嗚……」主動湊近主人，摩蹭著蹲下來的富岡義勇，大白滿臉無辜。

『富岡……』

「誰？」富岡義勇瞪大眼睛，環顧四周，在他摸狗的時候，有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在耳邊炸開──這聲音很熟悉，但是，在富岡義勇的印象裡，他並不認識這個聲音。

小說家倏然站起身尋找聲音的舉動，也讓秋田犬瞪大雙眼：

……富岡聽得見？！

就在此時，門鈴的響起，打斷一人一狗的空間：叮咚！叮咚！

「富岡學長！在嗎？簽名板弄好了嗎？我可以進去嗎？」胡蝶忍的聲音在門外有朝氣的呼喚，也讓秋田犬瞬間反應過來──

「汪！汪汪汪汪汪！」靠！不准進來！胡蝶忍！

     「噓！大白！你別再叫了！你乖！」秋田犬狂吠的態勢讓富岡義勇不知所措：他想安撫寵物、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

     「嘎嗚！」不然你能阻止她嗎！

雖然，大白仍聽從主人的話坐在原地，可是全身的白毛已然豎起，顯然是生氣的表現。只是，富岡義勇還來不及做點什麼，秋田犬下一秒的動作，讓富岡義勇覺得好像不是這麼一回事……

「……大白？！」

「富岡學長！家裡的狗狗綁好了嗎？關進籠子裡了嗎？我進去不會被咬嗎？」胡蝶忍的聲音還在門外，接連三個問題，富岡義勇卻回答了不相干的解答。

「……胡蝶，門沒有鎖，簽名板還要一陣子。」

「好的，富岡學長，你可以慢慢完成沒關係，我先看一下剛剛修改的資料。順便幫您核對一下接下來的行程。」隨著「喀擦」一響，胡蝶忍的聲音也不再隔著門，進入玄關。

站在玄關的編輯剛放下手上的公文包，鞋子還沒脫，就看到富岡義勇與秋田犬出現在面前。

「你們……感情那麼好啊？」胡蝶忍掩住嘴角的笑意，面對這個奇怪的景色。

「……大白，好像有點怕生。」與其說富岡義勇用一個奇怪的姿勢抱著狗，不如說是秋田犬用撲抱的方式抱著主人的頭。富岡義勇的視線裡只有秋田犬胸口的一大團白毛，而秋田犬則是兩隻後腳蹬著富岡義勇的手，前腳抱著富岡義勇的肩膀，背對胡蝶忍。

「啊，看起來是這樣呢……」胡蝶忍關上門，自己換鞋的同時，拿過放在玄關雨傘架上的一條白色角帶──

「我先把狗……關進浴室裡吧。」富岡義勇托著狗，顯然沒注意到胡蝶忍的動靜，只是摸索著前進的方向，找到目的地以後，連人帶狗就關上了浴室門。

「好的，請慢慢來。」白色的角帶就這樣被蝴蝶忍放進了起居室的狗窩，並且隨手用富岡義勇的舊外套掩蓋。然後，胡蝶忍輕巧的拿過幾張簽名畫仙板，在富岡義勇從浴室出來的同時，笑著問：「富岡學長，這不是一張都沒有簽嗎？不快點完成作業的話，我可是不會讓你領到這次的額外費用喔！」

「……好，等我一下。」富岡義勇左顧右盼，似乎有什麼事情漏掉了，但是，現在要緊的，是接下來的工作才對。

專注工作的時間過得很快，在下午回診之前，有很多細微的事情，必須陸續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