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之又玄‧凌越千里

第一章 稚子

富岡義勇的知覺昏沉，缺血的暈眩讓他感覺不到自己身處何方，一陣黑暗之後，視線逐漸清明，卻是一個午後的街景。

右手有了抓握刀柄的感覺，身體也像是站在人群中被推擠，這裡是哪裡？

日輪刀？姊姊和錆兔遺物合拼的羽織都沒有破損？

富岡義勇對著眼前的一切非常不解，他用力地眨了眨眼，而眼前熙來攘往的午後街道，卻真實到難以形容這是場夢境。

「這裡是⋯⋯？」

「獵鬼人大人嗎？」身邊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傳來，富岡義勇這才注意到旁邊一位村民正殷切地盯著自己。

「什麼事？」

「五町目的近藤家，傳說有食人惡鬼，可以請您救救那邊的孩子嗎？」

「⋯⋯好。」按理說，打倒鬼舞辻無慘的今日，理應沒有惡鬼，可自己現在的狀態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亡都不能確定了，又何談惡鬼消失？

「拜託您了，那是一個身上有傷痕，臉上也有舊傷的孩子，頭髮是銀白色的，聽聞這裡有惡鬼的訊息，拿走老夫的柴刀就過去了，也不知道現在情況怎麼了⋯⋯老夫丟了柴刀不要緊，但那個孩子有個三長兩短的話⋯⋯」

富岡義勇沒有聽見村民後面的話語，聽聞有小孩敢拿著柴刀去對付惡鬼，不懂事也該有個限度，富岡義勇馬上三步併作兩步，運用呼吸法飛快地沿著街道角落的標示往五町目前去。

到五町目的巷口，富岡義勇直覺感應到食人惡鬼那種黏膩不詳的氣息，他放輕腳步，端望四周的環境。

「喀嚓」一小截樹枝折斷的聲音，在夕陽逐漸隱沒的夜晚來臨前，宣告戰鬥的序幕。

當富岡義勇踏進人去樓空的近藤家，就聞到厚重的血腥味。遍地乾涸的血色，顯示近藤家的生靈已經慘遭惡鬼的襲擊，而食人惡鬼的蹤跡不只一處，像是張揚著地盤那樣，在富岡義勇剛經過門口，就爭先恐後的撲過來——

「嘎啊——」

「水之呼吸 壹之型・水面斬」

刀起刀落，鬼首化成灰燼，凜然的水柱快步往房子內部前進——因為他並沒有看到柴刀，也沒有看到村民所說的白髮少年，就算有了屍首，應該也要有蹤跡。

鬼是不可能吃得太乾淨的。

耳室角落的斷臂殘肢，正好印證了富岡義勇的猜想。

看了眼自己的右手，富岡義勇繼續往前邁進。

「嘎呲。」

是踩在腐敗木頭上的聲音，雖然很細微，但應該不是鬼的氣息，富岡義勇朝聲音的方向前去，一看到那抹白色，富岡義勇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居然是不死川？！

剛脫離險境的少年則是連連後退，一閃翻過窗外，離開了近藤家。

年少的不死川實彌握著柴刀，身上背著許多的刀具，隱密在街巷裡，忘不掉剛才看見的畫面：

只一瞬，十幾個鬼首就灰飛煙滅。

那並不是人類的強度。

少年當下立即判斷，應該趁著對方還沒察覺自己，盡可能躲藏起來，直到天亮前再回追對方的足跡：「畢竟這傢伙這麼強，一招就把剛剛那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砍碎了、還一臉驚喜不已的看著我，像是發現獵物一樣⋯⋯就像是發現獵物鮮血香甜的反應⋯⋯一定是一隻很強悍的鬼。」

富岡義勇三兩下跳到對方面前，也阻止了不死川實彌躲藏的想法，富岡義勇甩了甩刀上的鬼血，收刀，就在不死川實彌面前站定。

「呃⋯⋯」

「⋯⋯。」富岡義勇還沒想到要怎麼開口，皺著眉，微蹲下身，看著大眼睛、長睫毛、獨一無二無法復刻的傷痕⋯⋯是他所認識的不死川沒錯，只是這個大小⋯⋯也太可愛了吧！

「你⋯⋯現在幾歲？」盯了良久，富岡義勇才想到一個最基礎的問題。

「十六歲。」⋯⋯現在跑的話應該來不及，這隻「鬼」的腳程自己逃不了。不死川實彌一邊警惕，一邊回答。

可能是因為大小不對，富岡義勇沒注意到對方的不自然反應，他察覺的是另一件事：「你的傷口要好好包紮才行。」從衣襟裡拿出一條乾淨的手巾，富岡義勇遞給不死川實彌的時候，眼神仍帶著一點光亮。

「別過來！我就知道！不管長得多漂亮，這時間出來的，一定都是吃人惡鬼！」

富岡義勇的眼神在此時瞬間「死」了，不是被不死川當成「鬼」的這件事情，而是對方的形容詞有問題。

「覺得漂亮的話，那你的審美觀念也真是可笑，我是男的。」

「不管男的女的，除了我媽，你已經是我看過最漂亮的鬼了！」

「⋯⋯你媽？」

「沒什麼！」一不小心透露了太多情報，難道就是這傢伙把母親變成鬼的嗎？不死川實彌對於富岡義勇對於死去的媽媽有所反應這回事，間接提高了自我的警惕：「我不管你想說什麼！我手上的刀子可不長眼！」

「⋯⋯不是日輪刀的話，一般的柴刀沒辦法立即殺鬼的。」富岡義勇輕撫刀柄示意，但這舉動卻讓不死川實彌認為是發動攻擊的預告。

柴刀劃破手臂，不死川實彌轉身跑進暗巷，沿路灑了一些血以後，便直接找了一個隙縫躲起來，少年知道自己的血可以迷昏惡鬼，讓惡鬼酩酊大醉⋯⋯眼下這隻「鬼」的強度顯然無法馬上對付，只能儘可能拖一下時間了。

「⋯⋯別自殘了，你的血對鬼來說很香甜。」幾個踉蹌的腳步接近，富岡義勇也馬上察覺到其他還尚未殺絕的惡鬼氣息。

「我早就知道了。」越高階的鬼越遲鈍⋯⋯看來今天這隻「鬼」真的很強。

不死川實彌的血液引來了不少食人惡鬼，富岡義勇也沒料到這個街頭有這麼多數量，一邊拔刀掃除，也確認不死川實彌應該仍躲在暗巷裡面，只是⋯⋯為什麼是「漂亮」？

富岡義勇所認識的不死川實彌，可從沒這麼形容過自己。

待所有惡鬼化成灰燼，富岡義勇才走向暗巷；顯然失血過多的人，正躲在角落的柴堆裡，昏沉欲睡。

不死川實彌在暗巷內佈置好一連串的陷阱，做完這一切以後，少年想著，如果那隻鬼還能躲過這些陷阱，那已經失血過多跑不掉的自己，就只能認命，萬事休矣。

富岡義勇才剛進入暗巷內，就有一隻小刀從臉頰旁削過，讓他立刻撤出，然後從另一端的房檐，縱身跳下，正好落腳在不死川實彌的面前。

「⋯⋯太奸詐了吧。」

「⋯⋯我知道你花樣很多。」畢竟陪練的時候，不死川實彌就試過不少奇怪的招數，好在鱗瀧師傅也是陷阱專家，富岡義勇對這些東西已經能夠從容應對了。

「什⋯⋯呵、被這麼漂亮的鬼吃掉，老天也算待我不薄。」握著小刀，不死川實彌可沒打算就這麼放棄求生。

當富岡義勇彎腰接近，不死川實彌立即揮過刀刃，說時遲那時快、富岡義勇隨手一握，就控制住拿刀的手，並把小一號的不死川實彌從柴堆裡一手抓起。

「不要一直用漂亮形容，換個詞。」

「⋯⋯色情。」不死川實彌眨了一下眼睛，家境清寒的小朋友沒學過幾個詞彙，滑過腦子的詞也不解其意，就直接脫口說出。

「⋯⋯！」富岡義勇的眼神徹底死了。

這倒是比較像他所認識的不死川實彌了，但怎麼說⋯⋯這麼可愛的不死川小朋友這麼形容自己，有點「遺憾」？

「這個時候就已經學壞了嗎？」富岡義勇眼神空茫，喃喃。

——

接續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