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之又玄‧凌越千里

其伍　正式交往前要先認識

富岡義勇一直到星期一上班的時候，還是沒想清楚好幾個問題：為什麼會被一個認識一個月左右的哨兵，拐走了他人生保留了二十七年的初吻？而且為什麼不在對方抱著自己的時候反抗一下？然後，明明第一次看到是嚇到的大小，為什麼第二次見面就敢摸上去了？

哪邊不太對吧？

「富岡老師，今天為什麼帶暖身操以後就自由活動啊？老師身體不舒服嗎？」這個班級的體育股長是一個女孩子，星期一第三節的體育課，集合好同學，準備在久違的晴天好好活動的時候，富岡義勇只是吹了一下哨，讓大家聽從指揮，但是宣告的內容卻是由體育股長帶完暖身操，讓同學在操場上自由活動。

這讓全班同學都很詫異──畢竟一直以來的體育課，富岡老師都是把每一樣球類或運動項目好好解釋完以後，讓同學實際操作的同時會進行相關的評分作業，認真到整節課快結束的時候，才會有一小段的時間給予自由活動……這太反常了。

上個星期都是下雨天，富岡老師就把所有這學期該教的保健知識也整理了一些部分，那時同學才知道，後面的單元都在沒有課本的情況下，由富岡義勇的戶外體育指導、按表操課了──所以當那麼認真教學的體育老師，突然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放同學「自由」，真的讓人很意外。

「唔……有準備保健課。」這兩天都被哨兵的旖旎，帶偏了腦袋的思考，想說連日綿綿的雨，持續到了星期日，就沒有考量到週一早上的天氣，會是難得的晴空萬里……開學就有跟同學宣告過「凡是晴天就可以到戶外活動」的富岡義勇，現在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的不盡責。

「啊，原來是這樣啊，我想說晴天就把同學招來操場集合了……不好意思，造成老師的困擾……我下次可以先去老師的辦公室問──」體育股長很抱歉的致意，但後面的話就被富岡義勇給打斷了：

「沒關係，我會從這節課的自由活動情況來評斷分數，像是樹下那幾個聚在一起聊天的，分數就會很低。」

「等等！老師！我只是來拿羽球拍，那幾個人在等我──您不要給我們打低分啊──」女學生聞言，轉頭就發現：樹下聊天的那些、剛好是自己的好朋友，馬上跑回去和同伴們打起羽毛球。

果然，不管富岡老師長得多麼美型，都是那個很嚴肅又不愛笑的體育老師啊──

富岡義勇靠在籃球架旁邊，看著幾個肆意揮灑青春汗水的男高中生，對著學號，加了幾個分數。思緒又飄開到那天下午，那個身高與自己差不多，卻顯得更為精壯的男人，對自己喃喃一些有的沒的葷話：

「富岡老師，我高中聽的保健課是一個女老師上的，那時我們班很多男生都想跟那個女老師展示一下自己的發育成果，你會遇到這種學生嗎？」

「……變態。」

「升學導向的學校，男學生的壓力都很大嘛……我們班是菁英班級，這種話當然都只是隨便說說，沒有人真的敢去執行，畢竟，猥褻罪行依照嚴重程度，可是會毀掉一輩子呢。」

「……你一開始就想當律師嗎？」

「不是，有一部分是分數，有一部分是別的原因……但那個先不告訴你，會慢慢告訴你的。」回憶的內容大概就到此為止，富岡義勇也沒有多的時間繼續思考了。

一些女同學傾向打羽毛球，而男同學則是打籃球，他這樣評分會有一點不公平。換成平常分數好了……把日期標籤補上：「平常表現」，富岡義勇繼續在學生活動的操場上穿梭。

結束上午的體育課以後，經過一節午休，天空又下起了綿綿細雨。順理成章地，富岡義勇繼續按表定的保健課程內容上課。而在今天結束完所有的課程以後，富岡義勇才打開手機，就發現自己多了一則訊息：『老師，今天課程結束幾點？見到訊息就回我時間，我這次開庭完，有一整個月的假期。』

富岡義勇順勢把自己桌上的課表抽出來，好好標示了幾個額外既定的工作：週一的幾節體育課以後，要好好整理辦公室陽台的花草；週二體育課只有三節，但辦公室的校務主機只有這個時候輪到他使用，要好好把所有學生平時成績資料在這個時候更新；週三有導師班的班會課和其他班的體育課程，班會資料要整理和批改整個班的週記聯絡簿；週四整天八節課、週五只到中午，但是下班前要先核對體育器材室的器材，大約十二點半以後才能下班……

拍照，按下發送鍵的時候，富岡義勇才後知後覺：「咦？為什麼要告訴對方自己的日常行程？」

那一天互相交換的資訊有點多。從最基礎的身高體重年齡……家庭成員到手機電話的交換，好像整個步驟是亂七八糟的，但也零零落落補得差不多，雖然也不算答應「交往」……

如同哨兵說的，可以配合腳步慢慢來，慢慢理解對方就好。

不死川實彌的年齡和自己差不多，從生日來看，對方只大了自己四個多月──很意外會是同齡人，富岡義勇一直以為對方的弟弟才剛念高中一年級，應該會再比自己年輕一點的。不死川家只有哥哥和弟弟兩個人相依為命……母親因為生病，進了療養院休養，只有在律師工作告一段落的固定時間過去探望。

而父親不在了。

父母早逝這一點在現代來說，通常是疾病的問題，但不死川實彌沒有明說是什麼原因，只是說：「不在了」。

長兄如父，母親生病的情況下，不死川實彌撐起了整個家。

聽到人這樣介紹自己的時候，勾起了嚮導的同理心：但是富岡義勇沒有繼續過問太多，反而好好向對方交代：富岡家在另外一個城鎮，姊姊兩年前已經出嫁，家鄉的父母很健康──這樣天差地遠的家庭環境。

不死川實彌聽完的時候，只是揉了揉自己的頭，笑著說：看起來確實是家養的很好、也照顧得很漂亮的貓咪呢！

聽見放學鐘聲響起的時候，哨兵就換回原來的衣服，打道回府。除了要準備晚餐給弟弟以外，還有一些工作要處理……於是，後來的兩天，就算交換了手機號碼，也都沒有任何接觸，讓富岡義勇懸著心思來到星期一，才有了第一封的簡訊。

收到回覆的時候，不死川實彌直接在房間地上滾了一圈：這貓咪實在太老實了！就算答應自己可以追求，也因為氣氛使然得到了貓咪的初吻，居然還這麼可愛的、特地把自己的工作項目和什麼行程都告訴他！這什麼可愛又單純的人啊！

太久沒有談戀愛，這一次腦內的多巴胺有點太超過了──！不死川實彌承認，當天回到家的時候，整個人的心思都飄掉了。想到星期一還有一個案子要開庭，就把自己丟進工作裡，好不容易忍到工作結束以後，才小心翼翼提出一封訊息，詢問富岡老師今晚有沒有空──迫不及待想要開始用食物虜獲貓咪的胃口──不對，是不想要讓貓咪繼續吃冷凍食品度日了！

沒記錯的話這是富岡老師桌上那一張課表吧？為了自己多標示了一些注意的時間點也太萌了吧？先從今天開始慢慢試試看？

『老師，今天要一起吃晚餐嗎？我今天要做炸豬排蓋飯，玄彌明天有個重要的考試。』

這行訊息很快就被回應了：

『籃球操作測驗因為雨季還會再延兩個星期，其他科目沒有考試安排。』

嘖，這牙尖嘴利的回應。重點擺錯了吧？

完全忘了一開始搭訕老師的原因，就是對「導師找碴」的律師，想了想，又換了個問題：

『不想要豬排飯？那吃親子丼？』

『有晚餐了，親子丼你和玄彌一起吃吧。』

……失敗了。怎麼會？是在氣他兩天都沒有聯繫，讓他孤伶伶地吃冷凍食品嗎？手機按了按，交代認識的店家在晚上六點時外送兩份親子丼以後，不死川實彌從地上爬起來，抓著外套，現在是放學時間，想見就去見！猶豫什麼呢！

富岡義勇承認他收到晚餐邀約的時候，看到後面那句「玄彌明天有個重要的考試」有一點被刺激了：因為期中考剛結束，高一生不可能那麼快就有什麼重要的考試──再加上那次留宿在不死川家的時候，玄彌吃晚餐非常不自在的表情，怎麼可能答應對方的晚餐邀約呢？

回到教師宿舍的富岡義勇，看著冰箱冷凍櫃裡面的調理包：「親子丼」是有的。只是，冷凍調理的蛋總是軟趴趴的、沒什麼香氣和口感，雞肉也因為醬汁的關係少了甜味……想到那天的湯豆腐，溫潤的熱度和天婦羅炸得酥脆的麵衣……如果要有一個完整的廚房，就要每個月多交三千元的套房費用，同時，這樣房間也會多一間……但是自己又沒有家人會一起同住在教職員宿舍裡面，如果答應了不死川的追求，那多交個三千元的租金也──不對，富岡義勇，醒醒，這個人還在考慮範圍，就算順序很亂，不能這麼快答應的！

趁著把封膜撕開放進去微波的時間，富岡義勇把手機丟在沙發上：微波完成以後，還有一段時間才能入口，先去洗個澡再說吧。

一件一件的把衣服脫下，單身獨人的小房間沒那麼多需要顧慮的地方：好好把窗簾拉上就好。富岡義勇把自己脫到剩下內褲，才慢吞吞地往浴室裡去。

等到他洗好出來，準備吃晚餐的時候，平時除了聯繫雙親的手機，已經因為來電震動震得發燙：

都是同一個人的來電。

「您好，這裡是富岡？」下一通來電又來的時候，富岡義勇接起電話。

「對不起我不該用玄彌當藉口的──請原諒我！」

「什麼？」洗澡以後，完全將對方的晚餐邀約拋諸在腦後的富岡義勇，把手機打開擴音鍵，把微波好的晚餐拿出來──這時已經完全不燙了。

「就是，我想邀老師和我一起吃晚餐，不該用弟弟當藉口的……我知道老師很關心學生，不會再去刁難您了，真的很抱歉質疑您對學生的關心──」不死川實彌站在教職員宿舍樓前，張望富岡義勇房間的位置。只是，窗簾全部拉起來，看不見任何動靜。

來時路上，不死川實彌想起來自己踩到「地雷」了。律師先去了教師辦公室撲空以後，就馬上跑到教職員宿舍外面、站在圍牆邊不停打電話──在對方接起電話的時候，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道歉！

「啊嗚。」回應他的，是富岡義勇拿筷子吃東西的聲音。

「……老師？」

「呼姆？你繼續說，我在聽啊呼咻嗚──」

「已經在吃晚餐了嗎？」這什麼吃飯的語助詞，是要可愛死誰啊？

「嗯，你吃了嗎嗚咻呼呼──」

「還沒，我在你宿舍外面的樓下。想說太失禮了所以親自來道個歉……」

「道歉我收到了，你可以回去吃你的親子丼了呼咻嗯呼……咖答。」通話結束的同時，不死川實彌也覺得好像很多東西都同時結束了。